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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他对着那坟冢淡淡道。

  我此刻好奇心胜过与他之间的嫌隙,见他一脸肃然,我不禁放轻了声音问他:“这坟里是你何时的旧友,为何要让我给他磕头。”

  他却落落寡欢席地而坐,并不答我,拎起酒坛倒了一半在坟前,然后一语不发的独自喝了起来。

  又几日,我渐渐不那么气了,便也不再对星沉仙官爱答不理,仙官虽仍旧一副生人勿近的态度,好似我还欠他一袋金子似的,行动上却几乎对我百依百顺,这位快把自己活成根麻花的别扭美男子,着实是这园子里最大的一朵奇葩。

  这日我缠着他与我下棋,他略作反抗,便放下了手中修了一半的瓶子,端来围棋与我对弈。

  我执黑,他执白。

  我的棋艺乃他亲传,自然落子必臻,可即便是这样,想要光明正大的赢他,那也是不可能的。

  可我今日开局便与他下了赌注,谁输了便要按对方的要求做一件事,并且不能推三阻四,故而这盘棋我志在必得。

  好在条条大路都能到汴梁,怎么赢,都是赢,我便偷偷用自己精湛的摸鱼无影手,挪了好几颗白子的位置,最后害他以半子之差惜败与我。

  小沉沉在我漫卷棋子喜欲狂时,望着窗外的草长莺飞,一脸的莫测。

  想必是在百思不得其解,明明看着是能赢的,怎么下着下着就输了……

  老实厚道如我,自然是不肯为他答疑解惑的,收拾完棋子,我便向他讨要赌注,他到此时脸上终于现出凝重的神色,凝重中还带着一丝后悔,磨蹭了半天才带着几分戒备问我:“你……想要我做什么?”

  我笑道:“动动嘴,说句话而已,仙官且放轻松些。”

  于是一盏茶工夫后,他讷讷跟在我身后,不情不愿的与我一同出现在廊下晒月亮。

  今晚夜空如洗,霜华千里,很是好看。

  他直挺挺坐在我身侧,看他板板正正的脊背,便知他此刻很是有些局促。

  园子里佯装散步,赏花,望月,吟诗,对酒当歌的瓶子渐渐多了起来,我默默打量着他们,直到确认前十名的长舌妇都来了,才清了两声嗓子,向他递了暗号。

  小沉沉额角跳了跳,脸上的表情陡然间一言难尽了起来,他清了清嗓子,又清了清嗓子,似是在内心做最后一番天人交战。

  我快等得不耐烦了,他才慢慢抬起胳膊,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刮了一下我小巧的鼻尖:“你这个……”

  他艰难的开口。

  我见他似有退缩之意,便用威胁的眼神提醒他愿赌服输,反悔是要遭雷劈的……

  “你这个……”

  “你这个……磨人的小妖精。”

  他生无可恋的说。

  第8章 历前尘

  自那日的月下表白后,我身后再无窃窃私语的瓶子们,只有小石榴和天青还热衷于学着仙官的样子,时不时打趣我一句:“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。”

  他们说仙官这般与人亲昵,她们还是头一回见,于是那晚好几个瓶子的心都碎了,还有几个哭得眼睛肿了好几日。

  我的日子又清净悠然了起来。

  整日海棠树下打盹,青草池边逗蛇,不知不觉已过去一旬。

  这晚秋风乍起,黄叶敲窗,我支着下巴趴在一旁,看仙官分拣一堆宫里新送来的瓷片,我虽不喜他寒潭般的性子,却喜他横看竖看都好看的容颜,此刻烛光勾画出他清隽无比的侧颜,将他眸子染了一层琥珀的蜜光,我越看越是欢喜……

  冷不防的,仙官突然抖着手从一堆破破烂烂,无甚色彩的瓷片里捏起很小的一片,然后放在掌心仔细端详,好似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一般……

  我身上的残缺终是治好了。

  再不是一个有残缺美的瓶子。

  也免了小楚仙官上天入地帮我寻那最后一片。

  我原本以为这是件好事,虽然我也不甚在意。

  可自从我成了一个完整的瓶子后,仙官对我读书上进的要求却更为严格了,他渐渐减少了修瓶子的时间,把多出来的闲暇都用在盯着我读书上了。

  我只想说,亲爹娘也没有这般拔苗助长的。

  又两日,小楚仙官过来看我,竟也与我提起这本颇令我头疼的不知所云书,且他的问题与这书颇是相得益彰,皆是不知所云,令我一头雾水。

  比如他问:“娉娉,你这本书里,可曾提到我楚遥仙君惊才风逸,是难得的佳偶良配。”

  又比如他问:娉娉,你这本书里,可曾提到我已与你私定终身,此生不弃。”

  这话刚巧让星沉仙官听到,自此园子里结界又加了一道,专防楚遥仙官又来不知所云。

  小楚仙官被拒之门外后,没两日园子里又来了一位仙官,便是上次送仙露来的那位,他莫名其妙的要我给他刚得的宝贝孩儿取个名字,我连那小崽子的面都没见过,怎知道给他取个什么名字合适。

  可这位仙官颇为执着,非说若请不动我,回去没办法向他家那位悍妇交差,我瞧着他一副完不成任务便要回家跪搓衣板的熊样,只好勉为其难的给他那孩儿取了个小名,叫做“欢喜”。

  那仙官听了简直比这名字还要欢喜,笑着对我说:“你师姐听了定然欢喜。”

  我听得一头雾水,我哪里来的师姐

  那仙官与我说话时瞧着挺健谈,扭脸看向星沉时却又顷刻间矜持了起来。

  他每次来访时都是这般态度,交给我些好玩好吃的东西,然后和星沉大眼瞪小眼的呆坐半晌,最后矜持的告辞离开。

  我瞧着两人是真真的无话可说,这次还是同样的不尴不尬,就这样一个看天,一个看地,沉默相持了许久。

  待那仙官起身离开时,我终于松了口气,两人自是不察,我在一旁已替他们尴尬了许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