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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4章75.撞见(1 / 2)





  根据中共杭州市委[1980]59号《关于处理一九五八年城迁人员上访问题的实施方案》和杭州市公局安、劳动局、财税局、民政局《关于贯彻执行市委[1980]59号文件有关问题的联合通知》,阿明被借调到市公司保卫科,与其他几个抽调上来的人搞专案。

  这项工作需要四五个月,阿明每月10号回去发中心店人员的工资和做出纳帐,团工作则由刘秀琴、程小麟暂代。

  所谓城迁人员,是指当年在商业系统犯经济错误而被迁到农村的职工,他们到处上访,要求将户口迁回杭州并恢复工作。所以,阿明一天到晚跑乡下角落头。

  这之前他向报馆、杂志社投了不少稿子,如散文《莫干山游记》、《华家池的月光》、相声《军训》等,要么退稿,要么石沉大海,但他并不灰心丧气,坚信总有一天能写出好作品来。

  外调还是在路上的时间多,他总是带上一本小说,如《基度山伯爵》、《悲惨世界》、《人性的证明》等,在摇摇晃晃的公交车上读得津津有味。

  杨梅的调动已解决了,这使阿明领受到了“走后门”、“开后门”的好处。

  “想当官儿,拼死拼活工作,还不如一根线儿拉上去半刻钟。”他开始相信老年人这句话了。

  他从老三那里拖1了两百块钱,加上自己积蓄的一百五十块,这三百五十块吃一顿足足有余了,于是在浣沙路井亭桥边的天香楼摆了一桌。

  建军、宝生带着新套儿来了,哈拉也带着女朋友来了,子荣、定富还没找到新对象,只能眼睁睁地咽着口内水看他们打情骂俏。

  这是国庆节边儿了,但天气还是有点儿热刨刨的。

  也许上班路近不用三班倒了,也许心情比较舒畅,杨梅的脸色比以往滋润了不少,看上去格外地亮泽。这天她穿着一袭白色小印花的短袖连衣裙,梳着两条极齐整的粗粗的辫儿,微涂了一点口红,端庄素雅中带着些娇艳,把在座人的眼儿都看直了。

  也许微洒了一点香水,她像春风般走过小弟兄们身边时,尤其是子荣,两只鼻孔只有进气,没有出气了。

  阿明第一次带杨梅出来吃饭,特为买了一件的确良长袖衬衫,连同海军裤叫老二烫得煞煞挺2,还到高踏步3的勤俭理发店剃了个头儿,喷了一点点摩丝,梳得崭崭齐——红花要有绿叶衬,鲜花不插在牛粪上,这点道理阿明还是懂的。

  火车不是推的,牛皮不是吹的。虽说阿明要铜钿不多,要相貌儿不俊,但带出来的套儿,雅俗兼赏,绝对掼得过钱塘江4的。至于他俩关系到底发展到什么程度,旁人就不得而知了,阿明也不是个吃了有趣乱吹腮儿的人。

  “要划船,西湖六码头;要吃菜,杭州天香楼。”这句老话,杭州佬都晓得。

  确实,这天香楼建于1927年,店名取之于唐代诗人宋之问“桂子月中落,天香云外飘”,是杭州一家有名的酒楼,西湖醋鱼、叫化童鸡、干炸响铃、油焖春笋、鲜栗炒子鸡、春笋炒步鱼、火踵神仙鸭乃为该店的拿手菜。

  大门口挂着两只大红灯笼,门口人行道上有一口古色古香的井。这井叫“相国井”,是唐朝名相李泌任杭州刺史时,在杭州所挖六口井中最大的一口,也是唯一留存至今的一口。

  老底子的杭州,是江海故地,水泉咸苦。李泌凿井是挖好大池,西湖水闸至大池间的深槽里放上连接起来的竹筒儿(后苏东坡改用瓦管),水闸开启后,西湖水就源源不断流入井中了。杭州有了饮用水,便渐渐繁荣起来了。

  子荣几杯啤酒入肚了,有点儿醉哄哄的样子,口没遮拦,乱说西说,把阿明丟玉梳的事儿都说出来了,还装起鬼样儿描述阿明焦急的样子,引得大家哄堂大笑。

  杨梅送阿明定情物的秘密被抖露了出来,但这事儿情有可原,她并未责备阿明,反而被他这种重视感动了,对他微笑得更甜了,明眸看他也更有情味了。

  “杨梅!你在隔里头吃饭,假回事体5?”

  意想不到的是,老缸头与三个洋里洋气6的小赤佬也来吃饭了,他看到阿妹与阿明坐在一起,两只乌珠儿瞪得如同铜铃也似,蹦将上来。

  杨梅被突然的撞见,吓得脸孔都洁白了,朝阿明惊慌地看着。

  “老缸头!你喉咙梆响作啥?吃顿饭又急个套?”阿明立起身来,义正词严。

  老缸头歪着头儿,眯起眼儿,上看看,下看看,似乎要看出阿明有几斤份量来。

  “狗腿子!想不到你一个喳西泡儿,还有介大本事,打套儿居然打到我杨梅头上来了!”老缸头轻拍了一下阿明的肩膀,嘴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,颇是吃惊的样子。

  阿明甩开了他的手,又一把推开他,道:“老缸头!你嘴巴干净些,今天要不是看在杨梅的份上,就给你吃拳头!”

  “嘿嘿,你也不喳泡西照照镜子,有几斤份量,敢和老子动手?”老缸头恶狠狠道。

  “老缸头!今天我就让你先拷一拳如何?”二十来岁的人,血气方刚,阿明在部队里练单杠、拷沙包,连死都经历过了,在这种场合,绝对不会做缩头乌龟的,再说这边人多势众,小兄弟们都准备动手了,还怕他老缸头不成?

  “喂!你这个人好没道理,我们吃个饭,关你啥个鸟事?你炸咙皇天来乱个啥西?你嘴巴老七老八7的,老个交儿,有本事我们到下面去单挑,急个套?”哈拉推开三个小赤佬,站在阿明与老缸头中间,抄起啤酒瓶,“砰”地在椅子脚儿上砸了一半,锋利的碎口指着老缸头的头颈道。

  老缸头一看哈拉金刚恶煞般的模样儿,两只手膀比他还要粗,身高也高出寸许,而啤酒瓶更像狗牙齿,看上去马上就要血淋淋似的,有点儿吃瘪了。

  “杨梅,你给我回家去!”老缸头吼道。

  “我不回去!”杨梅到了这个地步,似是挺出数算了。

  “你不回去?好!好!好!我回去告诉阿爸姆妈,看你吃苦头!”老缸头指着杨梅道。

  “吃不吃苦头,不用你管!”杨梅道。

  店里头男的女的服务员都嗡了上来,老缸头没法儿了,饭也不吃了,嘴巴里叽里呱啦地,带着三个小赤佬灰溜溜下楼去了。

  “杨梅,你怕不怕?”阿明肉疼杨梅得很,轻拍一下她的背脊道。

  “一开始有点儿怕,后头就不怕了。”杨梅道。

  大家又重新喝起酒来,议论着这件事儿,还猜想杨梅回家后会怎么样,她与阿明会朝什么方向发展。

  “横是横,出流氓8。阿明,你们的事体迟早要被大人晓得的,要想好下去,只能挺出数,要不就糟完了。”哈拉道。

  “我是不怕的,但杨梅的大人不是吃素的,凶得恨,只怕她受不了压力。”阿明不无担忧道。

  “阿明,这件事儿我自己会解决的,真当解决不了,也只能听天由命了。”杨梅的眼神有点儿黯淡。

  吃好饭后,他们在一公园坐了一会儿,哈拉不放心,要送阿明、杨梅回家。

  “哈拉,你住介远,山高头又墨册铁黑的,你先回去,隔里头没问题的。”阿明道。

  哈拉还是不想先走,几个小兄弟都叫他先走,有啥个事体再说。

  “哈拉,你先回去,我们五个人城隍山练过一个月拳头的,还怕他一个老缸头?再说阿明两个阿哥都回城了,老缸头敢动手,绝对打得过!”建军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