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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他着绿衫,材质轻薄,哪怕忍耐度异于常人,鲜血最终还是缓缓渗透出来,更何况周身无法忽视的血腥味,让贺听风立即开始警觉。

  轻蹙眉,掀开慎楼小臂的衣衫,无数细小的裂口映入眼帘,染红了贺听风一双眼,他脱口而出:这是谁弄的?

  语气算不上好听,像是认定慎楼的伤并非他自己所为,话语间还有找那人对峙的态势。

  慎楼条件反射般想答无碍,但突然注意到对方神情凝重,眸中毫不掩饰心疼,于是辩解到了嘴边却忽然话锋一转。

  师尊别生气,是我、是我不小心磕到的。语气做作又刻意,且一边这样说着,那本就微红的眼闪烁了下,竟轻易溢出泪水来,他将姿态放得极低,甚至诚惶诚恐,耽搁了修炼,请师尊责罚。

  长身玉立的徒弟微微垂着脑袋,似乎并不像被人看出脆弱,主动承担过错,还对伤口来源避之不提,就好像在替人遮掩什么。

  小心翼翼的语气,瑟缩的姿态。

  可比那台上的戏伶还要楚楚可怜几分。

  非但没能消了贺听风的怒火,反而彻底引燃。五洲内成圣者不多,其余大多分布别洲,此间很少有人是贺听风的对手。

  仙君的温柔霎时消弥,取而代之的,是猛然升腾的怒气。只见他左手向外倾斜,一柄蓝色剑气包裹的本命剑就出现在手心。

  是慎楼梦境中多次过出现的断玉。

  贺听风的蓝瞳甚至都泛着火气,气势汹汹的样子,好像下一秒就要斩下那人的头颅。此刻尚且面对徒弟,虽然语气仍有些硬邦邦,但明显收敛许多,像在安抚。

  别害怕,告诉我他的身份,师尊帮你宰了他!

  慎楼近乎痴迷地看着贺听风,直到听见这句话霎时回神,瞬间汗如雨下,后背的冷汗和鲜血黏腻在一起,混乱不堪。

  思绪翻飞间,慎楼赫然拦住贺听风,用手轻抚着师尊的背,丝毫没有大逆不道的觉悟。一边动作,一边缓缓开口:师尊多虑,此伤真是徒儿自己不小心弄的,不关别人的事。

  先别急,让我马上编一编。

  我身上脏污,害怕亵渎了师尊,不知师尊能否允许我前去清洗一番。

  听此一言,贺听风满腔怒火散尽,然后尽数藏在心底,将慎楼从头到脚扫视一遍,确实如他所言,沾染了不少血迹。

  仙君眼中的心疼就没淡下去过,语气自然而然:好啊,师尊帮你洗。

  第三章

  慎楼:?

  贺听风似乎并不觉得此话暧昧,也许在他心中,慎楼仍是从前那个可供揉搓的小团子。

  慎楼的表情滞了滞,想不出任何应答,大脑空白一瞬,才干巴巴地开口:就不麻烦师尊了,我自己

  话说到一半,他才想起自己根本记不清无上晴的路线。虽然幼时曾在此生活,但这百年间,他频频受贺听风的冷眼,就算偶尔摸索着进入,待不了多久就会被发现。

  哪怕贺听风没有一次开口赶他走,慎楼还是不敢顶着师尊冷漠的视线,死皮赖脸的留。

  不过偶尔来古树下捣捣乱,见对方一面又落荒而逃罢了。

  慎楼忽然觉得自己就像个窃贼,仗着贺听风失忆,光明正大地盗取欢喜。身上的伤口大多已经结痂,对他来说不痛不痒,也犯不着以此胁迫对方,显得跟鼠辈毫无区别。

  这样想着,慎楼偷偷打量了一眼贺听风,只能默默忽略掉心中的失落,将那些厚颜无耻的念头隐藏,然后不动声色地退后半步。

  恪守纲纪,缓缓行礼,仿佛这样做,他们就还是那对从未决裂的恩爱师徒。慎楼诚恳道:多谢师尊好意,徒儿不敢麻烦师尊。我现在就走。

  但他还是心机地省略掉后半句话,既然顺利进入无上晴,且贺听风恰好失忆,在对方赶人之前,他断不能主动离开。

  此乃和好良机暂且不提,万一有歹人趁机作乱,他留下来助贺听风一臂之力也未尝不可。

  慎楼低垂着头,完全忽略掉自家师尊的武力值,但等待许久都未能听见贺听风的声音,不禁稍稍抬头,却一眼撞进仙君那双疑惑未消的眸子。

  他心里咯噔一下,心想莫不是被人看出了端倪。

  你在说什么,麻烦?徒儿莫不是忘了,可是为师将你养大的呢。贺听风挑眉,目光略过慎楼浅红未退的耳根,忽然恍然大悟,笑弯了眼,难不成,是害羞了?

  不仅放肆嘲笑着,还妄图伸手拨弄那红色一番,一副为老不尊的模样。

  慎楼整个耳朵都红得彻底,仓促地偏头都没能躲过,贺听风冰凉的手指冻得他一个激灵。他怎么也没想到,失去记忆的师尊竟然能这么折磨人。

  顿时也顾不得什么亵渎不亵渎,连忙捂着耳朵往旁边躲,连眼眶都被熏红了一圈,被人忌惮百年的魔头形象丢得彻彻底底。

  贺听风逗弄徒弟逗够了,将右手往慎楼肩上一搭,奈何这家伙窜得太高,仙君努力了两把都不太能够得上,索性不尴不尬地往下移位,直接搭上了慎楼的腰。

  这姿态明明处于劣势,却凭空多了抹潇洒,贺听风一扬头,银发随着动作向后方甩去,更加自在。他声音清亮,表情带着肉眼可见的愉悦:不逗你了,跟我走吧。

  话音未落,揽在慎楼腰上的手微微用力,脚尖轻点,两人直接从地面腾空而起。

  无上晴已扩建多次,从一座宫殿扩容至近十,慎楼虽偶尔前来,但都没有细细打探,此刻本该是暗中熟悉路线的好时机,他的目光却长久地放在贺听风身上。

  乘风而起时,不管是衣袂还是发丝,均会随风起伏,就算不小心扫到慎楼的脸,他连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,只直白地看着贺听风的脸。

  待到落地,贺听风习惯性地托了下慎楼的后腰,以便于对方站稳。慎楼的眼神太过明目张胆,让他想忽视都难,忍耐了半途的戏言又从嘴中吐出。

  阿楼,你看得师尊都不好意思了。

  说着不好意思,眼睛里却是满满的淡定,反倒叫盯着贺听风一路的慎楼红了耳根,只听他低咳一声,迅速转移话题:师尊,我先进去了。

  面前的殿宇内便是新修葺的汤池,慎楼并不担心走错路,言罢便钻进去,速度快得活像是有人在追赶。

  贺听风浅笑着瞥了人一眼,看破不说破。

  慎楼将后脑靠在池壁上,闭眼小憩,温泉热水浸灌入身体,消去疼痛与疲惫。

  直到现在,他才能短暂地喘上一口气。贺听风失忆这件事让他又惊又喜,理智和诱惑在脑海中碰撞,慎楼在纠结,自己该不该说出真相。

  说了,他们师徒二人也许会再次陌路。

  不说,他便可以享受师徒之情,哪怕过程短暂,且终日提心吊胆,但总归不会再承受百年孤独。

  但事后贺听风恢复记忆,若想起自己再一次的欺骗,会不会永远都不原谅他?

  慎楼皱了皱眉头,近乎自暴自弃地想:我本来就是个魔王,自私一点,也情有可原吧?

  屏息,凝神。

  慎楼猛地睁开眼,眼中的阴郁霎时退去,就见他的师尊正站在汤池边,引导自己排浊。

  他听话地动作,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,自己现在正赤.裸着上身。虽说两个大男人没什么不能看的,但慎楼总是觉得,自己跟光风霁月的贺听风不是一路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