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Chapter100.一世琉璃(1 / 2)





  chapter100.一世琉璃

  玉者,魂之栖所也,切磋琢磨而后呈明泽;

  琉璃者,灵之息冢也,精凝细制而后现光灼。

  若合玉于琉璃,则可至天府地庙之神器,以寄托魂灵,养抚苍生矣。

  ——题记

  紫流飞站在流云台上,偌大的空间里好像只剩下他和他手中的琉璃白玉。他端详着手中的宝器,像是在欣赏一件艺术品。那晶莹圆润的玉身,泛着月一样柔和的光晕,传说中鲛人的泪滴也定然没有这般动人。

  萧毓晨和皖已经不知所踪,可紫流飞根本不在乎他们去了哪里。从他们“落荒而逃”的那一刻开始,紫流飞就不再有所顾虑了。哪怕萧毓晨是三次从他手底挣扎着活下来的男人;哪怕皖是琉璃白玉曾经认同的宿主,这些都不重要了。

  因为只要将琉璃白玉和自己的身体融合,便没有人可以胜过他。

  这一天,龙煌城的冬天似乎格外冷,也格外死寂。紫流飞呵出的气体氤氲成白雾,朦胧了他的脸。他的掌心缓缓流动出幽冥般的光芒,轻盈地包住琉璃白玉,像是微风拂裹着娇嫩的花儿。他不知自己为什么会变得如此……如此温柔。在漫长的,接近千年的岁月中,他似乎从未像现在这样,因为感受到手中传来微弱但却稳定的力量而感到安心。

  琉璃白玉也慢慢亮起光芒,好像太阳从乌云的包围里逐渐流泻出能量。紫流飞强大的灵力和琉璃白玉中寄宿的浑厚的灵魂正在产生共鸣,好像脉搏一样,用相同的频率跳动。

  琉璃白玉接受了他!

  琉璃白玉接受了他?

  随着灵力的交流越来越强,紫流飞隐隐约约可以听到一个飘渺的声音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,在很近很近的地方浮现。

  “流飞……流飞……”

  “你还记得我吗?流飞……”

  这些从四面八方涌来的声音像拍打着礁石的潮汐一样,在紫流飞的脑子里敲出一连串模糊的印记。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声音,他明明是第一次听到,却好像听了几个世代。

  “你是什么人?”紫流飞摇了摇头,努力地保持着意识的清醒,他话语中杂糅在一起的警惕和好奇让他有些迷惑,但他还是猜不到这个迷离的声音究竟源于何方。

  “流飞……你不记得了吗?你为什么要找到琉璃白玉?你不记得了吗?”

  “我想长生不老。”紫流飞好像不受自己思想控制一样脱口而出,他惊愕于自己的“潜意识”,更惊愕于自己对这声音的力量的“无法抗拒”。

  然而那个声音却依旧一边散发着润濡的气息,一边继续说道:“不,你是为了一个人……为了一个人。”

  为了一个人?

  紫流飞的脑部传来一阵剧痛,在他头脑中一直留存的那片空白无物的一隅开始躁动起来。那些隐藏了不知多久的时光和真相开始浮现出来。

  萧毓晨和皖躲在皇宫飞檐的阴影里观察着紫流飞的一举一动。因为隔得有些远,他们看不清紫流飞的表情,也听不见紫流飞在说什么,只能通过他微扶太阳穴,身子有些许晃动的样子推测出他正在动摇。

  皖的心情到现在都还没有平复,他只能尽量将他所看到的、了解到的一一告诉萧毓晨。

  他好像做了一场梦,一场真实得让他不敢相信那是虚幻的梦。一位全身被裹在白纱里的银发女子从天而降,用她纤细的双手捧起皖的脸颊,告诉了他好多他不曾想象过的秘密。那双手凉的吓人,好像大海最深处涌动的宁澜,带着彻骨的寒浸入皖的肌肤,而她说的话也一同在皖的心里打下难以磨灭的烙印。

  她说,紫流飞想得到琉璃白玉都是为了她。

  曾经的紫流飞也有过浮华雕饰的年少,当他还没有获得现在这般庞大的力量时,他也只是个勤奋刻苦,孜孜不倦的孩童。而从小到大,风雨吹打过的石板路上已布满串串足迹。在严苛的修行中长成棱角分明的男人,紫流飞的身边一直伴着一个人——静澜,是那女子的自称。

  她说,紫流飞和她师出同门,孩提时期便常常一起坐禅练道。即使是那些女儿家完成不了的修炼,只要紫流飞做了,静澜总要跟着在一旁看着。他受伤了,她便默默流泪;他习得了新的法术,她便比任何一个人都要高兴。而这种难以言状的情愫,随着二人年龄的增长,也逐渐从一颗萌芽,茁壮成一棵茂木。

  那时的日子美好得如同香茗,虽然偶有茶叶的苦涩,但却更忘不了浓郁的香醇。可是再祥和的表象终究只是一张薄薄的纸,只需轻轻一戳就会破烂得一塌糊涂。于是茶杯碎成无数的残片,无法复原。

  他们的师父为了制造古书中记载的神器,将锦琉璃和苍白玉合铸为一体,名之曰“琉璃白玉”。而触发其神力的关键就在于找到一个纯澈的灵魂镶嵌其中。

  对于当时已经走火入魔的他们的师父来说,没有谁比资质优秀的女徒弟更合适的了。

  当静澜被蒙住双眼,缚住手脚,即将在祭坛上献出生命,献出灵魂的时候,紫流飞却还不知情地在他师父为他安排好的灵山中集仰仙气。

  当他终于又修得了一项新的灵术胜利归来时,已经是三天后了。他本打算让静澜第一个见识到他的新本领,然后他便又能见到那张灿烂的好像迎春花一样的笑靥;便能听到银铃般夹带着赞许的笑声,便能……可是那好多个“便能”却在他看到静澜的尸体时瞬间沉寂了。

  那副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面容,他这一生都不会忘掉。还有那满地的鲜血,和与静澜陈列在一起的其他师兄师姐师弟师妹的尸体,他也都不会忘记。他很快便想到,能够造成如此大惨剧的人定是他那个对神器有着狂热痴求的师父。在师傅造琉璃白玉时,他就应该意识到,终有一天会导致当日的结果。可他却忽视了,忽视了早已被他超越的他的师父在此时将自己调离开去有何深意。

  才知道,后悔,已经来不及了。

  于是紫流飞余下的大半个人生一直倾注在找到他的师父,杀掉他,并夺回琉璃白玉,夺回静澜的灵魂这件事上。而当他终于手刃他这辈子唯一不能放过的敌人时,手上沾满鲜血的他却跪在地上,久久地注视着干净得不像是人间东西一样的琉璃白玉,迟迟没有伸手去碰。好像一旦他碰了,琉璃白玉也会跟着沾染上污秽的血迹,静澜的灵魂也会受到玷污。

  穷尽一生只为和相爱的人在一起,可是当他真的和所爱之人近在咫尺的时候,却不能将她握在手中。那是怎样的一种揪痛,也许只有紫流飞才明白。他杀了他们的师父,替静澜报了仇,可是他所做的一切却已经将他推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。他用心中全部的空间来容纳仇恨,可是当仇恨的对象不复存在的时候,心里的伽蓝之洞又该用什么来填补?

  他就那样一动不动地在琉璃白玉旁边跪了五天五夜,期间滴水未进,粒米未食。当他迎来第六个破晓的时候,便身子一歪,倒在了地上。这一倒便是一个日出日落之间的长短,他醒来的时候琉璃白玉已经消失,可他心中的虚茫却还在。他甚至忘记了自己为什么会昏迷,忘记了之前发生过的一切,只有一颗像是死了一样的空荡荡的心,和“一定要找到琉璃白玉”的念头。